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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20章 教訓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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徐銘宏待徐湛一向疼愛多過嚴厲,此刻徐湛在病中,更是有求必應,因命人去禮部將林知望叫回。

“舅舅,有件事,想求您幫幫我。”徐湛懇切的說。

“是秦家小姐的事,要我替你求情?”徐銘宏問。

徐湛猜想是父親已將前因後果對舅舅道明,竟省得自己多費言辭,趕緊點頭稱是。

“此事,我與你父親看法相同。”徐銘宏說著,見他要急,擡手示意他把話聽完:“你只知道古人有‘良賤不婚’的律令,可你知道門當戶對的要緊性嗎?你是男孩子,不常關註內宅,女人家職在中饋,內宅才是立身之地,僅說這婆媳相處之事,你不擔心繼母,難道一點也不擔心祖母嗎?”

“再說對外,有句俗話說:‘三代為官,始知穿衣吃飯’,你如今不到十八歲,就已經是官身了,平日所交所往,不是官家就是顯貴,你的妻子不是只知柴米油鹽的尋常婦人,婚喪嫁娶,人情往來,諸多關節需要她去打理,其中禮俗覆雜考究,沒有家學淵源的耳濡目染是根本無法應對的。屆時,你可以不在乎旁人的非議,卻叫她如何自處?說句心裏話,哪怕徐家家底猶在,我也不願你姐姐嫁入宦門。”

徐湛怔住。

徐銘宏不乏失望的嘆氣:“我當你一向心思縝密,已經考慮過這些。既然沒有,就為你自己,也為人家姑娘,好生掂量掂量,若真有妥善的說辭,我在你父親面前也有話說。”

徐湛思索半晌,道:“舅舅,你再派人去說說,別讓父親回來了。”

徐銘宏無言以對,正欲責備,只見徐湛目光一縮,面帶懼色。

是林知望風塵仆仆的進屋,向他施禮,他起身敷衍般的拱了拱手,道:“你們父子說話吧,我還有公務在身,先回去了。”

“舅舅……”徐湛喊了一聲,眼看著舅舅的背影消失在門口。

林知望以為徐湛的病情有所反覆,扔下一大堆公文急匆匆的趕回,此刻見他安然無恙的靠墻坐著,心裏著實惱火,直等徐銘宏的腳步聲漸行漸遠,方敢拎了把椅子在床邊坐著,向徐湛發難。

“舅舅跟你說了什麽,頭一下子不疼了?”

徐湛坐臥不安,掀開薄毯下了床。這些天偶也下床走走,除了有些乏力,並沒什麽大礙。

“本……本就不疼……”徐湛再也不敢扯謊,穿好鞋子低眉順眼的站著。

林知望道:“你如今謊話張口就來,以後真的出了事,卻沒人信你,該怎麽辦?”

徐湛無話可說,甚至真的感到有些頭疼。

“舅舅說你不能淋雨,受涼會咳嗽,嚴重時會咯血,你自己不知道?”

“知道……”徐湛說。

“所以你不惜得一場病,也要嚇一嚇我,是不是?”

徐湛著急解釋道:“不是,這是老毛病,這些年偶也淋雨著涼,都沒有犯過,一時疏忽了。”

他見父親平靜的看著他,臉上卻毫無諒解之色,只好扶著床邊緩緩跪下,膝蓋上淤青未退,像有無數根小針,又疼又麻。

“孩兒知錯了。”徐湛低低的聲音說:“跪在雨裏確有要挾之意,但真的不是有意生病,讓父親著急擔心的。”

林知望盯著他看了一會,緩緩的說:“我像你這麽大的時候,也央求過你祖父一件事,寒冬臘月,天上飄著大雪,我在庭院裏長跪不起,第二日清早,你祖父看我不見了蹤影,還當我早早回房歇著了。”

說到此,他頓了頓。

“後來?”徐湛忍不住問。

“後來?後來他們四處找不見我,家裏沒有,學堂裏也沒有,據說灑掃的下人把我從雪地裏刨出來的時候,已經快沒了氣。你祖父從部院趕回來時,我剛緩過一口氣,正擁著棉被打擺子,他指著我破口就罵,罵了半個時辰……那是他頭一次對我妥協,也是唯一的一次,我認死了他不會真的要我的命,所以從我決定要挾他的一刻起,勝負已定。”

林知望目光空了,課子極嚴的父親,從未給過他一個笑臉或表達一句關心,可他分明看到父親因後怕和懊惱紅了的眼眶,那比夏楚加身還要難過萬倍的一眼,使他此生再也沒做過類似的事。

徐湛垂著頭,算是明白了自己一身倔脾氣源自於誰,可他比父親好些,他想,至少他選擇了早秋而不是隆冬。

“可是你啊,徐湛,”父親的聲音從頭頂響起,帶了顯而易見的嘲諷,“你這小身子骨想拿來要挾你爹,簡直異想天開。”

徐湛聽父親有閑情諷刺他了,話裏似乎有了商量的餘地,暗暗松了口氣,嘴上乖巧的說:“我錯了,我會盡快把病養好,回韞州考試的。”

他沒有再提秦妙心,舅舅說的對,許多問題,他需要一點時間,給父親一套站得住腳的說辭,而父親這裏,也需要一個接受的過程,何況事已至此,結果也差不到哪去了。

果然,父親神色溫和的叫他起來。

終於算是和解了,徐湛這樣想著,卻聽到一個人畜無害的聲音:“去次間的書桌上,把鎮尺拿過來。”

徐湛以為自己聽錯了,那是一對銅鎮尺,父親要來做什麽呢?他撇了眼床頭擺著的兩碟幹果,心想,總不至於是砸核桃的。

“怎麽了?”打進屋起便好整以暇的林知望忽然變得嚴肅:“你以為你病著,我便舍不得打你?還是有舅舅給你撐腰,我不敢打你?”

“不是……”徐湛說不出別的話,又不敢拖延,拖著腳步去外面取鎮尺,多日臥床,兩腿虛軟的要飄起來,腦袋裏卻像灌了鉛一樣又昏又沈。

不委屈是不可能的,父親常說他嘴乖一些不至於挨打,可他已經服軟認錯了,甚至很大程度上做出了讓步,父親竟還要揪住不放。

林知望拿在手裏掂了掂,摩挲上面精致的回紋,他知道桌上有對鎮尺,卻忘了是一對黃銅鎮尺,甩手將它扔在小幾上,“啪”的一聲嚇的徐湛打了個寒顫。

四下看看,從床尾處抄起一把掃床笤帚,用脫粒的高粱穗子緊緊紮起來的那種。

徐湛瞳孔一縮,父親一身質地考究的緋色常服來不及更換,挽了衣袖倒執著那笤帚,像從沒見過似的上下端詳。

他想起幼年時,徐家有個與他年紀相仿的家生子,每逢做錯事就會被爹媽抄了笤帚疙瘩揍的滿院子撲騰,可在許多人眼中宛若謫仙的父親,這樣做,便有些令人不忍直視……徐湛處境尷尬,想笑笑不出,抿嘴擠出一個奇怪的表情。

林知望依然認為他想笑,本就強壓著的怒火一下子竄上來,壓了他在床沿處趴好,狠狠的抽了幾記。

徐湛疼的倒吸冷氣,跟戒尺藤條的堅韌銳利不一樣,是結結實實的疼。

父親從進屋來,哪怕不是和顏悅色,至少也算平易近人,且難得肯說那麽多話,不惜揭自己的老底來“感化”他,這樣一番懇切長談的之後,居然是抄起家夥推倒就打。是父親官做的大了,越發喜怒無常,還是自己太過胡鬧,氣的他失了理智?

這滋味確比藤條差的遠,可熬不住太多數目,又是盛怒之下一通亂打,不過十幾二十下功夫,整個臀峰便像燒起來一樣。

他心裏默默想著,以父親的手勁,質地堅硬的戒尺都能斷,這玩意兒怕撐不了很久就會散落一地。

於是,他苦苦撐了四五十,終於對這紮掃帚的手藝心悅誠服。

他大病未愈,本就愛出虛汗,此刻單薄的中衣已經濕透,臉上分不清汗水還是淚水,他一聲也發不出來,每一記責打都不至於疼的出聲,疊在一起卻是延綿不斷無休無止的痛,父親從頭至尾的沈默更讓他陷入恐慌。

“父親……”徐湛聲音裏帶著哭腔:“有什麽教訓,您……說句話呀!”

林知望這才稍加停手,冷聲問他:“如今再嚴厲的家法都管不住你,我只用嘴說話,你還肯聽嗎?”

“我,我已經認錯了……”徐湛堵著氣哭訴。

“你在跟誰說話?”更狠的一記。

徐湛聲音打顫:“爹,我知錯了。”

“我當然知道你知錯,”林知望用力甩了兩下在他大腿根上:“你是明知故犯!”

“……”徐湛無言以對,咬著嘴唇準備硬挨,可父親忽然松了他的腰帶,將褲子扯下來,紅腫的皮膚暴露在空氣中,乍起了一身雞皮疙瘩。

“爹!”徐湛窘迫的面紅耳赤,舅舅剛剛出去,門還未反鎖,倘若有人進來……

林知望倒也不為難他,去外間反鎖了房門,再回來時,徐湛的情緒已冷靜了許多。

林知望本就不想再打了,只想看看傷勢而已,可剛一觸他,就像只受驚的小貓一樣蜷縮起來,渾身都是繃緊的,身後雖腫的厲害,其實傷的並不重,不知緣何,這不起眼的東西竟嚇住了他。

“起來。”林知望沈著臉說。

徐湛緩了片刻才有動作,直起身將衣褲整理好,臉上由紅轉白,踉踉蹌蹌的樣子,著實可憐。

作者有話要說:

其實我是很喜歡更新的

因為更新以後可以看你們的評論了

所以你們要多跟我說說話

把什麽腦洞啊不要大意的分享給我

別讓我太孤獨~

看到有小朋友想看老林和宸兒的番外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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